080人力銀行

問題豈止是失業的或者是自暴自棄而已

流氓,在古代,很單純是用來表述那些失去一切的流民。

他們並不是專指用不當手段魚肉他人的社會惡人。

古代的流氓等同於流民,但這個意義上的流氓也不是指流浪者,流浪者是一種還有能力有條件選擇更幸福生活而卻寧願四處漂泊的人,在許多文藝創作中,流浪者多少還有一點浪漫。

在這裡,我要說的流氓,他們孓然一身,不只連基本的物質條件都失去了,甚至連讓自己活下去的根本理由都喪失殆盡。活著,可能只是一種還無法為死亡找到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

他們對於往後一段歲月,對於明年、對於下個月、對於明天甚至下一刻鐘,完全沒有一絲希望。

他們跟喪屍不一樣的地方是,他們沒有被病毒感然;他們生理上還需要吃飽肚子,天氣熱了要躲避酷暑,下雨了要躲雨,天冷了要保暖;而除了這些,他們跟喪屍已經相當接近了。

槁灰的心,甚至使他們連跟其他流民搶地盤而鬥爭的哺乳動物最強烈的通性都沒有了動力。



我每天上班,走過台北車站通往桃園機捷方向的一個通道,兩邊靠牆處,總是躺著坐著大約十幾二十個流民。

他們有男有女,大都跟我一樣是上了六十歲的人,但有的流民年齡甚至只在四十五歲到五十歲之間。

他們隨地躺坐,失神的雙眼,髒污的外表,無疑讓年輕女性為之花容失色,敬而遠之。

我已經跟他們大多數人差不多年齡了,我不怕他們,我也懂得一點生命的滄桑,所以也不會厭惡他們。

我猜想,他們每一個人內心之中都有一段悲涼絕望的過去,那是一種把人的靈魂從體內移除的打擊,使人再也無法有任何的起心動念。

他們雖然不堪、不幸、一無所戀,所幸,當他們在失去生存動機的時候,似乎並沒有同時喪失一個人基本的善良,一年多來,他們從來沒有攻擊任何人,招惹任何人,他們只是瑟縮在社會的一個小角落默默的存在。

我的問題是,在這個號稱小龍的國度裡,在這個進步的時代,在這個文明的社會,在這個處處張揚自己是最好的社會裡,他們為何會長期存在於我們身邊?

難道,這就是我們口口聲聲「心中有愛」的社會所必需長期那麼諷刺的存在的一個現象?是那些勢利父母所用來警戒子女的必要教材?

我也曾經走過美好時代,走過台北街頭沒有乞丐遊民的那一段時光。而今,遊民乞丐遊民為什麼又回來了、變多了,難道這不是一個社會正在崩壞的信號嗎?

自私自利的政客們呀,我知道關心遊民、乞丐對你們半點利益都沒有。但你們真連一點悲憫之心都沒有了嗎?



從歷史的軌跡來看,當一個時代流氓增加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這些似乎還沒有喪失善良的不幸的人們之中出現一個登高一呼的頭領的時候,將會引出一場幾乎沒有人能夠承受得動亂,而動亂的結果,通常都不是太平時代的人們所想的那樣。

或許,我們應該很嚴肅的不再只是用失業的、自暴自棄的角度,來嚴肅看待這一個每天被我們社會視而不見的嚴重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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